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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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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里的男声半是揶揄,半是惋惜。

【可怜千古一帝秦始皇,纵使有着偌大的皇陵,千万兵马俑殉葬,但是死后那段时间,还是要被这个叛臣“花式鞭尸”。

为什么赵高不赶紧把嬴政运回咸阳城呢?这条弹幕问得好,正要说到这里。

按理说,尸体腐臭,事迹很容易败露,但此三人还要坚持继续北上巡查大秦的边境,是因为远在上郡的公子扶苏。

扶苏彼时身在上郡,这条信息对双方势力是有利有弊,利是他拥有蒙恬三十万大军的支持,弊于上郡离咸阳千里迢迢,消息闭塞。

因此,赵李胡亥三人恐扶苏生变,才掩下始皇之死,同时八百里加急一封“御赐亲笔”送往上郡,探一探扶苏的意思。

赵高心里也没底,毕竟扶苏身边有良将有大军,一个不高兴就能直接兵变咸阳。所以这封信中他模拟始皇帝的口吻,赐死扶苏,同时伪装成始皇帝未亡之假象。

历史说来也是无数桩巧合撞在一起,谁能想到,赵高这个漏洞百出的计谋真叫他得逞了。扶苏也还就真是那个直心肠的孩子,蒙恬劝说无果,扶苏留下一句“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然后直接抹了脖子。

到这里,胡亥的皇位,基本算是稳了,没了扶苏,蒙恬将军和被调虎离山的蒙毅宛如瓮中之鳖,很快被赵高拿住。】

嬴政听到“直接抹了脖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双目不能视物,双耳不能听音,只有胸膛中有雷声滚滚,劈得他外焦里嫩。

朕的好大儿……就这么死的?仅凭一张真伪难辨的圣旨,上面写着你去死吧,他就真的自刎?这未免太过儿戏!

他胸中郁闷满满,扶苏此举,往好处想,是对他这个父亲的信任与忠孝,和胡亥那个王八蛋相比,个中情义,实在珍贵。

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思念过这个羽翼已丰,总是和自己政见不合的儿子。

“再传扶苏……御史拟令便称,朕念及父子情深罢。”

年迈的秦始皇深深叹一口气,缓缓吐唇。

于是传扶苏的第三个传令侍卫奔驰而出,行至宫门,碰巧遇上最初去传扶苏,但被第二个传令兵叫回来的一号传令兵。

一号传令兵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兄弟,你这般风风火火,是宣传何许人也?”

三号苦笑一声:“接陛下最新命令,还是传公子扶苏。”

一号:“……”得,又得掉头。

大殿内,天幕之音仍在继续。

【赵高这一招棋某种意义上也切中了扶苏的要害。

公子扶苏,从师秦国博士淳于越,自小对儒学耳濡目染,但是他爹秦始皇比较有想法,力排众议选择了少数派法家。扶苏被赶去上郡,就是因为在“焚书”和“坑儒”这两件事,他处处和亲爹作对,惹了嬴政不高兴。

他是这样一个富于仁心的皇子,生在中华第一个大一统的时代,被群臣和父亲寄予厚望,却死在了自己的懦弱与孝良上。

假使这当中哪里出了变数,或是始皇的尸身被非赵高党羽发现,或是蒙恬再强硬一些,能够劝下扶苏,整个大秦的历史都将改写。

主播猜测,扶苏这样的选手上台后,也许会和汉朝一般,独尊儒术,修生养息,让大秦的人民再也不要体验一世的法繁役重。在这样的未来里,大秦也许还能再有百年的寿数,而不是在胡亥手里,不足一年便有陈胜吴广起义,百姓揭竿而起,三年一到大厦将倾,被项羽火炬咸阳,烧得一干二净。

所幸历史是人民的历史,并不是某一位暴君就能够阻挡历史车轮的滚滚行进的,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冥冥中阻止胡亥继续祸害人世。

如果说嬴政的苛政厉法下,秦朝子民尚有喘息的空间,那么胡亥将这种残酷的管理模式推到顶峰后,黔首们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举一个直观的例子,在以前,按秦朝法律,征用徭役,误了三五天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家没点急着要处理的事情呢,迟到了也只会受到一些训斥和责问罢了。但是当时间线推到陈胜吴广起义,虽然还没离谱到真的“失期当斩”的程度——这是陈胜吴广用于招揽起义军的名头,但是这样荒唐的说法民众们都能相信,秦法之严,可见一斑。

胡亥的暴行并不能压住底下的黔首,反而让秦国各地都有了起义军,加之这个时候,朝廷里能任用的贤良之士,已经在这两三年间被睚眦必报地赵高杀到一个不剩了。什么冯去疾、蒙毅、蒙恬、李斯,那些陪伴秦始皇建设大秦的肱股之臣,统统都没了。

整个大秦,竟是找不到一个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人。

那历史只好让下一位君主登上这个闪耀的大舞台了。】

现在对赵高怒目而视的可不止是秦始皇了,冯去疾碍于在陛下面前,否则几乎要维持不住形象破口大骂。

蒙毅听了这话,手中的竹简记了一半,咣当一声砸在自己的鞋面上,慌慌张张地捡起,也是心如乱麻。

李斯心里倒是没有太多波澜,他是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的,既然胡亥能三年内葬送大秦,那说明朝中已无能够和赵高抗衡的势力——那自己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不过今天我们游览的毕竟是兵马俑,就不展开描述秦汉交接的种种细节了,回到今天的主题,秦始皇身上。

如果要想对秦始皇的是非功过作分析,不可避开的便是这个世人对秦始皇最大的误解——焚书坑儒。】

【首先要指正的是,焚书坑儒虽然常常连在一起说,但这其实是发生在不同时间的两件事情,两者的性质和程度也完全不同。

秦始皇在做出这两个决策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这两件事对后世产生的思考,竟然会到谈及始皇便绕不开的程度。

宋人称“焚坑之祸”,元人言“焚坑之厄”,明人语“焚坑之惨”,千年来古代文人墨客始终将“焚坑”一事描绘为地狱图景。

一直到近现代,另一位开国伟人诗曰“全军少骂秦始皇,焚坑事业要商量”,才标志着历史风向标悄然改变。

先说焚书,最先的起源也不是李斯一个人一拍脑袋,想出了这么一个“绝世好主意”。早在战国先秦,商鞅变法之际,韩非子已经提出了“燔诗书而明法令”的观点,嬴政和李斯也不过是抄一抄先辈的作业,不算是太过出格的举动。

此外,和大家普遍印象中的广烧群书不同,嬴政列为jìn • shū的对象是《诗》、《书》以及六国遗留的诸侯史书,当然,官至博士的儒生们还是可以亟需研究的,因为“焚书”的目的是让一般民众不要再看这些书,以免乱了法家治国的道心。

细心的始皇帝陛下还把医学、卜卦、农业生产乃至于诸子百家的实用学说都剔除在外,下一大批实用之学得以保存下来。

也就是说,焚书其实是只针对五经,不涉及诸子。】

天幕的意思很明显,在为秦始皇焚书一事的历史渊源作详细描述,以拨正原本的恶评——

让天幕说得如此小心翼翼,那后世对他的评说原本得是什么样的?

秦始皇顿时有些不敢想了。

嬴政昂首伸眉,望向正跪如一尊石像的李斯,回忆起那时尚还年轻壮志的自己来。

天幕所说的焚书坑儒,都是当年由这位自己心腹的社稷之臣一手操办,他至今仍记得丞相那一句“今诸生不师今而从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是何等妙绝。

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时值创世之初,敢于坚持一条少数派的路。

那些迂腐不堪的儒生又怎会懂得,朕开创的大一统之秦,所需要的是一派新兴之火,而不是再走三皇五帝的老路。

“朕之大业,乃万世之功,一味“从古”,如何能有强兵怒弩,踏平六国之地。”

为何后世会对自己恶评如潮,以至于天幕言辞如此小心?嬴政非常不解,他的功绩难道还不足堵上所有人的嘴吗?

就因为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吗?真希望天音能给他一个答案。

他再次瞪眼向昏厥过去的小儿子,眼光里冒出火花来。

嬴政声如洪钟,无人敢反驳,即便是在焚书坑儒当时,敢于和法家李斯大辩八百个来回试图劝说陛下复行分封的淳于越也只是哆嗦一下,然后继续当朝堂众多鹌鹑中的一只。

博士叔孙通和淳于越挨着站在一起,他斜睨了眼淳博士,掩着袖子撞了撞后者的胳膊肘,生怕这老家伙又捏着那腔忠孝节义的儒家理论去和始皇帝陛下呛声。

要是放在平常议政论道,始皇陛下向来从谏如流,也愿意听他们舌灿莲花。

特别是最近几年,陛下渐渐愿意参考博士们的进谏,还搞起了儒学礼制的建设,无论是泰山大典还是寿庆宴席,七十博士官位的设置也可见这份荣宠是独一份的。

但是那毕竟都是时至今日,大秦统治走上正轨,才有的结果。

这天幕骤然提起焚书坑儒的往事,虽然是给这群大儒博士一个闪亮的耳光,但是他们也只能受着。

拜托,陛下前面都受了这样的刺激,左一个“二世而亡”,右一个“咸鱼腌尸”,谁还敢想不开去提意见!

叔孙通见淳于越没有作什么妖,才放心地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当那第四只鹌鹑。

【除了jìn • shū范围大小这一点,历史上也有学者对于“秦火”对文化断层影响力的大小提出质疑。

秦朝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古人对各种书籍资料的保存也很难像现代一样完备,无数珍贵史料和文化思想的著作在历史长河中被名为时间的滔天巨浪所淹没。即便没有“秦火之难”,没有“楚人一炬”,它们也很难得见两千年后的太阳。

像这样以浪花做比,自然失传这一因素可以说是头等大小的浪花,然后才是各种各样的人祸,“秦火”算是一件,项羽入主咸阳城时的那把大火只怕浪头不比“秦火”小。

如此看来,焚书一事的恶劣影响并没有人民印象中那般可怖。

当然,主播也不是要为秦始皇辩解什么,因为这把“秦火”无论如何都是实际存在,不可辩驳的,是对先秦儒学的重重一刀。

从秦始皇的视角来看,焚书不失为一种打击复古封建贵族的手段,同时也体现了始皇陛下锐意进取,勇于革新的精神。但我们也不可否认,春秋以来,百家争鸣的自由气质在这场文化浩劫中遭受重创,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是对文化思想蓬勃生机的创造力的巨大伤害。】

嬴政原本的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他不甘地望向天幕——朕的选择怎会出错,倘若大秦没有这种杀伐果决的气度,又如何能扫liù • hé,四海一!

还有天幕说的“坑儒”?朕养的这几十个博士,还不够礼待吗!

思及与此,他又给了下面一排的儒生博士一记眼刀——当然,没有人敢抬头对视。

【焚书坑儒,再说到坑儒——焚书是确有其载的,但坑儒那可就是子虚乌有的罪名了。

“坑儒”的起因是卢生等人戏弄嬴政,在暗地里诽谤他,加之方士们多年来没有做出什么实际的作用,所以嬴政大发脾气,坑杀四百方士。

《史记》所记载时的原有史料中,并无“坑杀儒生”的记录,只有“坑杀方士”一说。后来诸如“扶苏劝谏不要重罚诵读孔子的儒生”一事,大抵是儒生们所添,放在一个dú • lì的篇章,既不影响《秦始皇本纪》中的描述,又能让后人把方士误认为是儒生,这套惑世诬民的手法堪称精妙。

这套“坑儒”的说法也正是从东汉末年的儒官笔中传下来的,这些耍笔杆的这样一写,秦始皇的形象就站在了儒生的对立面。

于是乎,那死去的“四百方士”,变成一种为大义英勇牺牲的殉道者,染上悲剧色彩,成了儒家学派的全国普及造势的烽火,使得儒学经典的地位便宛如隔壁的圣经一般。

可那其实就只是一群惹了皇帝不高兴的方士啊,根本没有史书里塑造的高风劲节。

这口大黑锅,嬴政从东汉末年一直背到现在,不过是近些年史学界才有人提出对方士儒生之混淆概念的质疑。】

天幕说的玄乎,诸如“圣经”、“悲剧”等词也让这帮古人感到生涩难懂,但是他们还是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好嘛,后面这帮儒生上位了还要踩一脚始皇陛下!

什么“殉道者”、“烽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帮被陛下处死的方士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足以留名青史的大好事呢!

一时间,殿内的目光都幽幽地集中在那几个知名博士身上,仿佛在幸灾乐祸,看看你们儒家干的好事儿。

连向来擅长溜须拍马的叔孙通也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暗啐道,这帮徒子徒孙,都搞些什么旁门左道

——虽然他自己分明也很擅长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艺术。

天幕里对焚书坑儒的评述似乎是告一段落,暂时没了声音,于是弹幕又开始活跃起来。

[会讲讲秦始皇是非功过的综合评价吗,主播]

[+1,想听听到底是千古一帝还是暴君]

[肯定前者啊,暴君那都是后面朝代给扣的帽子]

[你这个一看就是他粉丝,我觉得是暴君吧]

[搁这儿非黑即白呢,懂两面性吗?]

弹幕讨论的沸沸扬扬的,这时,角落里忽然刷出一个礼物特效,一枚逼真的半两钱动画犹豫着闪烁了几下,飘过一行礼物提示。

[用户刘邦已送出小心心一枚~]

小心心是这个直播平台打赏里最便宜的礼物,但是胜在只要送一个这个,就可以拥有主播的粉丝牌,获得发弹幕的权利。

然后直播间上方飘过一句画风和那些阴阳怪气相互辩驳的弹幕截然不同的小字。

[刘邦:大丈夫当如是也!]

嬴政一下子就在一群弹幕里看到了这句话,他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这条署名刘邦的字条倒是意见中肯,不过想要有朕这样的功绩,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

“此人不仅言之有理,用词用句也有本朝风韵,不像其他字条一般……用词晦涩难懂,”秦始皇情绪一缓和,立刻有善阿谀奉承之辈接了陛下的意思。

[我去,除了cos嬴政赵高李斯的,还有cos刘邦的,能不能再来点胡亥扶苏,想看胡亥翻车现场&扶苏回头是岸。]

[确实,之前那个赵高李斯的有点ooc,嬴政刘邦这个挺像真的哈哈哈!]

蒙毅一边在竹简上飞文染翰,抄录弹幕,一边分心品味这些陌生的字符。

cos?ooc?

这cos的含义,从上下文推断,像是模仿学习的意思,难道真的有刘邦这个人?

他心头闪过一丝疑虑,但又压了下去,笔走游龙,埋头苦抄——这些字条在天幕上一闪而过,蒙某要来不及抄啦!

天幕的画面也再次流动起来,从昏暗的室内一转向室外的阳光明媚。

镜头画面中,地砖整洁光亮,两侧的绿植一字排开,形形sè • sè的男人女子穿着光鲜,样式奇异,引得君臣众人纷纷张目惊奇。

“这莫非是后世的街巷?”

“后世之人……不愧是敢锐评始皇陛下的后世之人”

“神迹也!”

这样的画面不过持续了没几分钟,便再次进了昏暗的室内。

【现在到二号坑啦,这里的面积比一号坑还要大,大家可以跟随着主播领略一二。】

嬴政经历了天幕带来的种种疾风骤雨后,再次面对自家皇陵的陪葬坑,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种还没死透,但是坟已经被刨了的感觉真的很微妙。

【说起来秦始皇真是好运,不过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陵墓造的真的很好。多年来竟然始终没有没盗墓贼劫掠,基本保持了整座皇陵的完整。

要知道,三皇五帝夏商周不谈,毕竟太过久远难以考证,后面的西汉九座陵墓、三国诸雄之墓乃至唐宋元清,基本上都被糟蹋地差不多了,有得连帝王尸骨都被翻在地上,令人唏嘘。

没被盗的陵墓,比较有名的就是秦始皇陵,唐高宗以及明十三陵,其中秦始皇陵因为技术原因,到现在都还开始挖掘,也算是在物理层面上给了嬴政一个安息。】

嬴政:“……”

好……挺好,虽然还是感觉很微妙,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的皇陵的可靠程度,还是配得上咱这个地位的。

【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秦始皇陵之大堪称一绝,万千宫室,峻宇雕墙,每一个来到秦始皇陵博物馆的游客都会被这样波澜壮阔的图景所震撼。

这样一座空前宏伟的地下陵墓也深刻地反映了秦始皇本人对始皇帝名号的自信和永生的愿景。

对秦始皇的批评古往今来堪称汗牛充栋,尤其是后世的封建儒生们,往往将他评为最残酷的暴君。这样的评论是带了鲜明党争立场的,是西汉的儒生为了抹黑前朝,以此美化本朝统治正当性的夸大之言。

要想公正的评判,要注意到人物的两面性。首先要直面嬴政身上“暴君”的一面。

秦朝人口现在一般预计在两千万到三千万,按照当时的人口结构,青壮年男性约为五百万。

让我们数一数嬴政在征徭上都做了什么,前有王翦三十万大军灭赵,后有蒙恬六十万大军,再加之修万里长城,铸阿房宫的一百五十万民工。

把这些都加在一起,便已是二百四十万青壮男子,几乎占了可用人口的一半,由此可见徭役之重。

尽管嬴政的这些抉择让秦国拥有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和飞速成长的建筑技术,但是重役的后果就是苛税。

养多少工就要种多少粮,这批巨大的财政压力自上而下均匀地压在每一个贫困百姓的头上。反观后来的每一个盛世,无论是汉武帝时期,还是大唐贞观之治,都是修生养息后遇上风调雨顺,财政充足到粮食都要溢出粮仓,雄厚的积累让他们拥有无限的可能。

但大秦显然没有那个济世安邦的时间。

北有匈奴之患,内有六国余孽沸扬,加之这是有史以来初次治理这样广阔的疆域,百废待兴,各项制度都等待着这位始皇帝去重新洗牌。

所有新事物的诞生都不免有破茧成蝶和凤凰涅槃的阵痛。浓缩起来不过是一句“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不过是六字短言“废分封,行郡县”。它们被书写在薄薄的史册中,凝练成简短的几行,但是这背后会有什么样的阻力,千言万语也难以道尽。

轻飘飘的一个“急功近利”并不能完整地评价秦始皇的雷厉风行,要切身体会地站在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才能理解他。

在大秦最初一统江山的时候,想必举国上下每一个人都是热泪盈眶的——他们期盼的和平盛世终于要来到,这样一个大一统的时代是那个时代所有人共同的期盼,他们已经经历了太久的乱世纷争了。

起初秦民应该是幸福的——秦重律法,在最初的时候,和后来批评过于严苛的秦法不同,它客观公正,条例清晰,在一个皇权□□的国度,能有这样尚法的觉悟,是难能可贵的,更不用说秦国商鞅变法已经是战国七雄中的唯一一例。也许正是因此,所以七雄逐鹿中原,最终霸主之位落在了秦国。

嬴政在亲政的十年内完成了这无数壮举,他任用贤才,不问出身,坚定不移地推行秦国的国策到自己的每一片疆域,以前无古人的气魄建立起一个大一统的王国——但事物的发展总是起起落落。

他逐渐忘记了自我,在一片歌功颂德之中迷失了方向,开始寻仙问药,大兴土木,繁重的徭役和苛税使得人民生活回到了水深火热中,治下的秦民也是在这一时期内逐渐积攒不满,六国余孽伺机而动。】

天音评判至此,嬴政也不禁身形摇晃。

他对自己的丰功伟绩向来无比自信,多次出宫巡查,更是志得意满,满面春风。

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继承人们——长子扶苏尚不经世,观念守旧,仁义有余但不够杀伐果断;宠爱的幼子不用说了,怎么看都是个吉祥物的存在;剩下的诸位公子有点贤能但不多……

除却诸公主,二十几个孩子,挑挑拣拣,竟没有一个人堪当此大任!

原来……原来大秦的覆灭真的不只是因为继任者的无能,是朕做错了,是朕辜负了大秦的子民?

【不过咱们也不能把秦朝十四载而亡的帽子就这么直接扣在嬴政头上。

嬴政毕竟是第一个吃苹果的人,他提供的这把帝制美好蓝图的钥匙被西汉继承,在汉代诸位皇帝的手中得以完善,再发扬光大。后人在郡县的基础上并行分封,再通过多年对藩王的震慑统治,才把这辆大汉马车开了那么多年。

只能说造化弄人,嬴政开创的这套帝制的优势在于,皇权独大,高度中央集权,可以压制住幅员辽阔下的官僚特权阶级。如果没有这个万人之上的一个人来压制一切,官僚集团会自然而然地贪腐下去,征收高额赋税,压榨底层的人民。

“皇权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广大人民的利益”,为什么说是一定程度,因为这个太看脸了。如果是一代明君,愿意打击官僚体系,让利于民,来保证他家族的皇权可以稳固下去,那民生会好过很多,比如前面说的,汉武帝前后,贞观之治,康乾盛世,都是这样作用的结果。

所以说,想要有真正的统一的和平盛世,需要的因素有很多:贤明的君主、辈出的功臣名将、良好的气候条件……

很多时候这些要素都不能集合在同一时空,想要连续有多位贤明君主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说嬴政没有继承人的烦恼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不是蒙毅恰好被调走,赵高的计谋恰好成功,扶苏也真的郁愤自尽,如果不是这种种巧合——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这些正是秦朝走向覆灭的导火索,但这把火要想烧地旺,那还得看赵高和胡亥这两个二五仔。

嬴政只是步子拉得太大,扯出火星子,胡亥那可太会整活儿了,他是直接搬出八百桶油,呼啦一声泼上去——三年直接亡秦,放在一般人身上都做不到的。

这本烂账还是主要记在胡亥头上为妙,他爹是千古一帝,他就是千古一炸裂。

毕竟此人在继承皇位后,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什么指鹿为马啦,久居宫中不上朝啦,陈胜吴广反了几个月了他一点不知道,都是基操,懒得吐槽了。

最炸裂的还得是杀光手足,在这个方面他应该是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嬴政二十几个儿子,被他用各种罪名,杀得片甲不留,连那十几个其实也威胁不到他的公主,也通通杀光。根据近代的考古记录,从这些公子的陵墓棺椁中找到的尸身,有的甚至被拦腰斩断,死状可怖。】

幸好现在胡亥还晕着,没有苏醒的迹象,否则他将会体验到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怒火——毕竟一般也没人体验过听别人说自己被自己儿子抄了满门过。

嬴政听得头晕目眩,强忍住内心想要一刀把这个逆子也拦腰斩断得冲动,深吸一口气,继续细细品味天幕中的言语。

虽然是听来觉得大不敬的批评戏谑之语,但是只要盘剥层析,便会发现,天音竟然泄露了一条自己可以救亡图存的路线。

“蒙毅,记得可是一字不差?”秦始皇望向台下那个唯一可以确定忠诚的臣子。

蒙毅手都要写冒烟了,连连点头称是:“回陛下,一字不差。”

“很好,待天幕结束,朕要和诸位大臣再重新商讨我大秦的未来。断断不可让三年而亡的预言成真。”

他负手而立,竟显不出一点老态,一如曾经那个如日中天的祖龙,眼中全是这座属于他的王国。

*

公元前211年,秦王政三十六年,上郡。

黄土丘陵绵延万里,沙尘呼啸,吹在每一个士兵的面庞上,一片被晒得干瘪的草叶翻飞,最终悄悄飞落在一个装饰华美的帐前。

帐内,扶苏和蒙恬正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里驻扎着大秦的三十万大军,与北匈奴遥相对望,蒙恬奉命率军于此,凭借着个人的赫赫战功,多年压地匈奴不敢翻身。

至于扶苏,他早几年就被父皇派来此地监军。说是监军,其实也有了磨砺他的意思。

他原本是要来找蒙恬蒙大将军学习讨教一些领兵作战上的疑问——来这里这么些日子,蒙恬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他的第二位好老师。

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还有点师生相了,特别是现在连惊讶时嘴巴张开的弧度都差不多!

而引得二人惊恐万分的,正是这个骤然出现在帐内的天幕。

起初,蒙恬以为是有对未来太子的刺客,急忙将人护在身后,想要喊来帐外守候的士兵。

谁知道画面变动,竟然是始皇陛下的皇陵,还扬言要对陛下的“野史”大讲特讲!

“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蒙恬喝退了要冲进来护驾的士兵,然后扶住已经石化的公子扶苏。

蒙恬:“……”淦,这什么情况!

天幕中的男音娓娓道来,然而没说两句便蹦出来一句惊天炸弹。

【其中最让人惋惜的,就是大秦在如此制度下,仅仅传至秦二世便王朝覆灭。】

扶苏宛如遭到雷击,僵在原地。

他甚至还没搞懂,为何蒙将军的帐中会出现这样神奇的物件,是方士的术法?亦或是外界传来的新鲜事物?

——那这也有点太新鲜了,此幕光滑如水,其中音画好似亲临其境,堪称神迹。

莫非当真是神仙降临?

然后那个清亮透彻的男声便说了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话。

“仅传至二世?我……我?”

他瞠目咂舌,和蒙恬来回交换了七八个眼神,才找回自我来:

“荒唐无稽,淆惑视听之言,大秦分明正如日中天,外敌亦不敢来犯,覆灭何谈!”

蒙恬对这番话很是赞同,作为率军多年的将领,他对自己所坚信的事物有十足的恒性,所以并不将“二世而亡”的论调放在心上。

他抱拳道:“公子无需多虑,蒙某在上郡一日,匈奴便一日不得来犯。至于始皇帝陛下——自然是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蒙恬按住腰间的剑柄,抬起一只脚便要呼唤帐外的亲兵,将这团妖邪的东西赶走。

扶苏还未来得及再和蒙恬客气几个来回,天幕已经在继续发表更多让这个生长在儒生围栏里的公子大跌眼镜的言论。

听到温润的男声开始编排起扶苏爷爷被吕不韦带了绿帽子的时候,蒙恬一个左脚绊倒右脚,差点摔下来。

堂堂一代名将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帐外的亲兵听见声响,纷纷要疾步而入一探究竟。

“出去!都出去!”

蒙恬一张原本方正坚毅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他遣散亲卫们,回头才发现公子扶苏已然是彻底呆住了。

天幕里飘过一行文字:

[VIP嬴政(金色):天道不公啊!朕为……缘何让朕的天下,亡在这不肖子孙手里!]

扶苏双眼紧盯着那句“不肖子孙”,脸色煞白。

是父皇说的……果然父皇始终是不希望自己作他的继承人的,竟然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言,认为大秦要亡在我的手里。

纵使政见有所不合,秦始皇一纸调令便把扶苏派来了上郡,但扶苏始终心念着君臣父子之情。

在上郡随军的这一年,他怀疑过自我,是在蒙恬和与儒生们的通信中逐渐宽慰过来——仁孝两难全,但父皇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在上郡有所磨砺。

石火电光中,扶苏已经产生了一种被父皇抛弃的惙怛伤悴来。

但这份思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天幕里又飘过几条赵高与李斯的“发言”,对自己的滔天罪行供认不讳。

天幕对弹幕的回应很快,什么“亡秦者胡也”、“亡国之君胡亥”倒豆似的砸下来。

扶苏心情跌宕有如乘坐过山车,只见他捂住胸口,痛心伤臆地望向身边同样呆若木鸡的将军。

“蒙将军……怎会是胡亥?”

没等可怜的蒙恬搜肚刮肠,想出一套合适的说辞安慰失魂落魄的长公子,这道天音又陆续说明了“死而分地”、“咸鱼腌尸”……以及“扶苏之死”。

扶苏:“……”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这是有神仙在指点迷津了——虽然这位神仙说起话来……有些夹枪带棍的。

至于自己抹脖子自尽这件事……感觉也不是干不出来,方才父皇一句“不肖子孙”便已是让自己万念俱灰,存了死志。

再到后来听着天幕一路详述到胡亥残害手足的时候,扶苏蒙恬二人都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在二世而亡,三年分崩离析的背景基础下,不管胡亥做什么都好像变得可以接受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纵使和父亲的治国理念截然不同,但扶苏也是大秦帝国亲手培养的第一继承人,这位皇子和远在咸阳的父亲一样,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捕捉到了天幕所言中暗藏的机会。

往小了说,得知既定的未来后,他可以在收到假遗诏时振作起来,在蒙恬和他背后三十万大军的支持下夺回大秦。

甚至是将今日所听悉数上报给父皇——不过看见父皇那句“不肖子孙”,也许神仙的术法一并作用在咸阳城,这些内容秦始皇早有定夺。

往大了说,这是上天给予大秦一次重生的机会。

扶苏心中澎湃,拿起案前的空竹简便要向咸阳修书。

他要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即刻记录下来,再向始皇陛下请求返回咸阳的机会。

到底是一对心中满是大秦的亲生父子,两人隔着半个秦国,素持相悖的政治理念,却在此刻达成了跨越时空的心意合一。

像是为了此二人一般,在描绘完胡亥的暴行逆施后,天音转而畅谈起这对父子也是君臣最大的冲突上——郡县制。

【世人皆以为秦始皇最大的功绩在于统一六国,其实不然。统一是大势所趋,也是秦国祖辈们共同建设下的基业。在嬴政名目众多的功绩当中,最突出的当属郡县制的推行。

在秦史中,朝堂上最激烈的两次辩论,都是围绕着分封制和郡县制展开的,第一次辩论的结果是秦始皇力排众议,推行郡县制,而第二次便导致了焚坑一事。

虽然我们站在两千年后,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郡县制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后续的历朝历代这依然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常态,但是始皇陛下这种敢于直入无人之境的勇气依然值得嘉奖。

郡县制下的军功体系依靠的是不断扩张,以战养战,所以灭六国后,秦始皇依然要北征匈奴,南攻百越,大兴军队。等到战无可战的时候,这套体系也出现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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