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面对这如同釜沸的世道,一本农经可救不得天下苍生。
直到马车车帘被重新放下,这支装潢华丽、人数众多的车队才重新启程。
整支车队从头到尾足有近百骑,要想通知整队上下齐齐停下脚步,至少也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他们这般周折地停下,只为了段璟娘想要掀开帘子,往不远处看一眼。
要问为什么不在队伍行进时掀开帘子?
段璟娘:那样扬灰。
车队驶入城门,最终停在太守府门口。仆役正要进门通传,便被段璟娘带来的部曲摁住。
仆役见势不妙,不敢再动,讨饶道:“夫人归府,小人只想传报太守,并无他意啊。”
段璟娘款款步下马车,不疾不徐地看他一眼。
“若令你入内报信,知晓我来的消息,岂知太守不会后墙逾走?需拿住尔等,才好行事。”
她长眉一挑,慢悠悠道:“我也不独拿你。”
果然,段璟娘一路长驱直入,凡是遇见的仆人,全都当场摁住。
由于要养兵,云家几代人就没有富过的时候,就连云松之这个太守,日常起居也很清简朴素。
段璟娘命身边人遇见一个捉一个,没过多久,就实现了整座太守府的“光盘行动”。这些被拿住的仆役,一人发了三尺绢,放了半天假,都被撵出去玩了。
等书房里的云松之察觉不妙,为时已晚,连人带门都被段璟娘堵住。
云松之:“……”
段璟娘冷笑:“我早料到府君想跑。”
云松之喉结滑动一下,额头已经见汗:“夫人、夫人远道而来,何不入内休息一下啊。”
“何必叙这些闲话。”段璟娘面如冰霜,目似霹雳,只一眼,就把云松之看得直挺挺地贴在墙上,“见府君安好,我心甚慰。不知女儿柔止何在?”
一见面就是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空气中布满了浓烈的死亡气息。
云松之轻咳一声:“夫人屏退左右可好?我慢慢同你说。”
“屏退?”
段璟娘终于笑了,笑意却锋利得像是一柄刚出鞘的刀。
“何必屏退他们呢?不如令他们连夜出城,大破敌营,赶去袁公府邸,替我送信一封吧!”
话音未落,强烈的怨气已然扑面而来。字字句句如同耳光一般抽在云松之脸上。
这是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对丈夫的劈头怒喝——暨云城是没有人了吗?为什么要让女儿出城送信?
“……”
这一刻,云松之的表情终于沉静下来。
他紧贴着墙面的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垂下,往段璟娘的方向走了两步。
云松之肃立室内,定定地看着着自己的妻子:
“都尉这个官职,是柔止亲自向我求来,那么领兵御敌就是她应尽的责任。正如我担了太守之位,若是哪天暨云城破,殉城也是我分内之职。”
说到这里,云松之无声地闭上眼睛,嗓音里已经掺杂一丝哑意。
“我云氏子弟,横死沙场者众,少有善终。不独我的兄长们,也不独柔止——或许有一日,也不独是我。”
“……”